第二章 仓促
村委会大楼位于村里主干路上相对中间的位置，三层楼高。近些年修建起来，第一层是村卫生室，本村的医生老张住着。第二层是村委会，第三层是尖刀班休息的地方和大型会议室。
正值下午三点四十五分，太阳渐渐落山，而山尖上的积雪依旧白皑皑的。
孟班长在二楼的小会议室召开碰头会，由我负责记录。
碰头会就是尖刀班和村支两委的内部会议，习惯上通称为碰头会。每周一和周五召开一次，学习领会精神和工作安排。
但是因为时间仓促，除了尖刀班三位和老丁以外，也只有我来了。
“大家可能没时间看新闻，现在的情况可以说相当的紧张。上面已经组建防疫指挥部，要求我们尖刀班和村支两委要到岗上班。话也不多说，第一件事是摸排州外返乡的人员。”
孟班长说话的语速很快，我只能用手在日记本上拼命的写。
他也似乎看到我跟不上他的速度，故意停顿了一下，然后看了眼老丁。
老丁等我写完孟班长说完的话，才说道：“因为时间紧迫，上面要求在下午四点半之前要交。所以大家下去后，立即通过打电话和发WX等方式询问各片区的情况，集中报到张永骏那里。”
他继续说：“人没到齐，我们就打电话跟没来的人说一声。今天无论如何在四点二十分钟之前就要结束，赶紧往上面报告。”
“口罩怎么办？”老彭看了眼我们，每个人都只有一个。
“刚才上面让我们去领，估计我们一人是有一袋。”老丁说。
“那我去领。”老彭自告奋勇的说道。
孟班长点了点头：“那就这样，时间紧，大家就抓紧做事。”
摩崖村村民人数虽然不多，但是面积很大。上山下河都有农户，不少的青壮年在外面务工和学习。全村共有十四个组，以前初步估计有一千多人。可是村支两委加尖刀班再加上我在内总共只有八个人，意味着任务比较重。
会议结束，每个人都在打电话。
我则是去了服务大厅，打开电脑，熟悉表格上面的内容。
嘟嘟嘟……嘟嘟嘟……
我的电话响起。
“张永骏你在家里还是村里？”张聪急忙问道。
他没有来上班，人还在隔壁村的丈母娘家里。
“我在村里。”我一边翻阅着文件要求，一边回答。
“听说事情比较严重，是不是啊？”
“反正年都没过，孟班长他们都来了。”
“那……我要明天才能回来，等一下把我摸排出来的人发表格你。”
“行吧。”
我刚放下手机，抬头看到纪检委员老伍朝我走了过来，脸上没戴口罩。
“你口罩从哪里来的？”老伍问。
“孟班长给我的，您屋里没有？”我站起来，反问他。
“谁屋里备那种东西。”老伍也很无奈。
“不要紧，彭**已经去领了。我想过一会儿就回来了，您暂时忍一忍。”我笑着说。
这时候，孟班长从楼上下来了。
他手里拿着口罩，递给老伍：“只要进我们这栋楼就要戴口罩，现在上面提倡戴口罩，我们自己居然不戴，那样怎么能说服群众。”
“他们戴，估计都没有货。”老伍边说边给自己戴口罩。
“那没办法，谁让我们这边偏远。”孟班长催促说，“老伍快去打电话，我们要赶紧上报名单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老伍戴好口罩后，去了办公室。
他走后，孟班长突然盯着我，很严肃地说：“你刚才怎么能够让没戴口罩的人在屋里到处窜，哪怕是老伍也要在门外！”
“我下次注意。”我连忙说。
“你别以为我不是故意找茬说你，这次的事情是传染性很强的。一点点咳嗽都有可能传染人，得病可不是小事。我们都在一起，是一个集体，如果我们都感染了，那么老百姓怎么办？”
“嗯嗯，我下次一定注意。”
“好，你继续做事。”孟班长转身走了。
我坐了下来，忽然想起很久远的记忆。那还是我读初中的时候，忽然出现了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，整个学校都封了。我呆在学校里一个多月，每天都喝中药。
下午五点三十分，第二次碰头会开始。
距离我们往上面报的时间，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。
把上面交代的事情办完，接下来才是关于这次事情的详细说明。
“昨天那边已经封城，肯定是情况到了很危急的时候，否则不会那样做。根据上面的安排和部署，我们作为基层工作人员，现在到了需要我们的时候。我呢，做以下几点安排。”
孟班长根据笔记本，一条条念下去。
“第一，不允许老百姓串门。尤其是自己家里人要管好。我刚才已经跟张聪打了电话，他今天必须回来。”
“第二条，关于封路的问题。我们村四通八达，连接着外乡有四条路，明天下午要去封路。”
“怎么封？”老伍插嘴问道。
“目前是打算用挖机把公路上堆土，暂时不让车辆过去。”孟班长说。
“这样做太粗暴吧，万一有急事怎么办？尤其是看病的事。”老伍眉头一皱，有些接受不了。
“我也晓得不是长久的办法，但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是阻断人与人之间的交通。等到稍微腾出手的时候，再想办法改善。”
老伍没说什么了。
“第三条，明天继续摸排。我们全村上千人，293户人家，怎么可能只有五十多个州外返乡呢？”
孟班长这样一说，都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。
老丁打圆场：“我晓得还是时间仓促，再就是没搞好宣传。我们明天再集中电话摸排一次，同时宣传防疫政策。”
大家点了点头。
“估计第一条就难执行，因为走亲戚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的习惯。但是……我们一定要执行到位。”老丁斩钉截铁的说。
这时，认真记录的我，心里忽然一个咯噔。
我记得母亲说过，她明天要去舅舅家。
